记者来鸿：贞操观与性犯罪

去年12月16日，德里女生遭轮奸，在印度激发大规模示威游行，要求严惩罪犯、保护妇女。此后，印度修改了法律、引进新的执法程序，并建立快速审理法庭。但是在某些方面，印度人对性犯罪的态度仍然停留在过去。BBC记者乔利走访受害人、警察和法律界人士。

一年前，就在德里发生那起震撼人心的黑公交轮奸案前不久，德里以外的一座小镇上也发生了一起强奸案。

下午，一名17岁的少女告别奶奶，开始往家走。突然，一群男青年把她团团围住。少女被拖入车中带往荒郊野外，遭到轮奸。

施暴人还用手机录下整个过程。少女说，从录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参与轮奸的共有八个人。

但是，案子后来上法庭审判，只有四个人被定罪。

这名少女出身是印度的“贱民”种姓--达利特人（Dalit）；（作案的）男青年出身更高贵。少女的妈妈告诉我们，结果呢，在闷热的法庭里，案子审理得拖拖拉拉，有人给被告送水喝，女儿却没有。

母亲对审案程序有许多不满，这是其中之一。

母亲还告诉我们，“被告的律师说，我女儿的品行一定有缺陷。他们问我女儿出门去干什么。”

现在在印度，达利特人依然经常受到不公待遇。但是，来自各个种姓、各个阶层的强奸受害人都有可能发现，庭审聚焦于她们的人格、品行。

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之一是印度过时的法律。非插入性行为仍然被称为“玷污了女性的贞德”（outraging the modesty of a woman）。这是1860年代英国人制定的刑法的遗留物。

法律教授萨迪什（Mrinal Satish）说，“这样的措辞经常导致法庭判决，原告女性没有‘贞德’、也就无从‘玷污’。”

他还说，“现在，这样的判决确实比较罕见了，但是，延续使用古老的语言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在德里，我还采访了一位强奸受害人。她说，一位男熟人请她去吃午饭，然后施暴。她向我们讲述了（报案后）在德里一家医院的遭遇。

“他们让我等了很长时间，然后，有人出来大喊，‘谁被强奸了’？”

“医生根本没有同情心。我疼得大叫。他们的敌意非常明显。”

她说，给她做检查的那位医生最后的诊断是：受害人只是“不合作”。在法庭上，被告方用这一点来攻击她。最后，被告获无罪释放。

性暴力受害者走到去医院、上法庭这一步之前，可能已经发现，自己的案子根本不被重视。

在印度，警察拒绝将性犯罪登记、立案的事并不罕见。

前面提到的那位17岁的达利特少女，第一次去警察局报案，就曾遭到拒绝。

少女的父亲已经患抑郁症，羞愧难当，当天晚些时候自杀。

少女说，“我们回来以后，把事情讲给达利特社区的其他人，他们出来为我们说话。”

“后来，警察总算抓住了第一个人。我在声明中说过，参与轮奸的有11或者12个人，但是，警察只抓住了8个。他们说，你想逮住更多的人，自己去找啊。”

德里妇女与儿童警察部的负责人纳尔瓦尔（Suman Nalwar）说，去年德里发生那起黑公交轮奸案以后，印度警察现在对性暴力受害者更加敏感。

她说，根据新的法规，任何拒绝登记性攻击案的警察都有可能受到处罚。但是，印度警察女性奇缺，全国范围内比例只占百分之三，这也是个问题。

她说，“鉴于印度的社会和文化观念，我们希望能有女性调查人员。在印度，女性不愿意和男人谈论自己的性经历。”

虽然许多人批评印度警察和法庭观念过时、对性犯罪受罪者不公正，但是也有人担心，改革，有可能导致法律体制被滥用。

印度仍然是一个重男轻女非常严重的社会，女性的贞操价格很高，婚前性行为通常会遭到谴责。

德里高等法院的退休法官索德里（R S Sodhi）说，“比如，女孩可能会说她被强奸了，事实上并没有被强奸。”

“有性生活，没被抓住，万事大吉。一旦被抓住了，最好还是说自己被强奸了。”

过去一年，围绕性犯罪，印度取得了一些积极进展。举个例子，印度报纸一致努力，把这个话题保持在头版显要位置。

不过，活动人士和性暴力的受害者说，距离所有的强奸受害者都获得应有的司法公正，印度还是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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