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中国：中国的“黑吃灰”现象浅析

在中國的日常用語中，「黑吃黑」一般是指犯罪集團的内鬥或是罪犯搶佔另一罪犯的財產。但是由於中國官場（尤其是中國的公安系統）日益腐敗，官匪一家，警匪一家已是普遍現象，用「黑」來形容腐敗和有黑社會關係的官員並不過分。

中國的另一獨特現象是新的富豪已成一個高危群體。當然，有的富豪通過不法手段致富，有的甚至和黑社會相勾結。因此用「黑」來描述中國的富豪也有一定的事實根據。

但是，把大部分富人看作是靠「黑」起家致富肯定是擴大了打擊面或是誇大違法犯罪在中國創造財富的過程中的作用。所以，用「灰」來形容中國的私人企業家恐怕最合適。

在中國現有的政治經濟和法律條件下，要「黑」需要私人企業家的主動努力，如拉攏黑社會和腐蝕政府官員。由於中國政府對經濟的過度干預及政府官員 「雁過拔毛」 的心態，再加上中國私營企業困難的生存環境，要「白」很困難，甚至不可能。

相比之下，私營企業家沾「灰」不可避免。一是在他們和政府官員打交道的過程中，即使他們不行巨賄，請客送禮打通關係不可避免。二是中國的法律制度的限制自由的核心取向，不健全的規定，和文字上的籠統。這三個中國法制的特色使中國的商界裏布滿了法律陷阱。

在西方民主國家裏，「法治」，即通過法律來保護個人自由和權利，是法律制度的核心取向。除了限制國家權力以外，法治的另一重要內容是凡是沒有法律明文禁止的事，公民都可以做。

中國的政治傳統和現狀則相反，「法制」是通過法律來控制人民和維護統治者的權力。因此，中國的法制的核心取向是「凡是法律沒有明文允許的，一般禁止。」加上中國法律條文的籠統和不精確的定義，這一取向使政府官員的隨意量裁權最大化。其結果是公民違法犯法不是由法律斷定，而是由官員掌握，即「人治。」。

不難想像，在這種制度環境下創業和生存的私營企業家很容易在技術層面上犯法。即使他們小心翼翼，盡力守法，一旦被看中他們財產的中國官員盯上，他們難免「黑吃灰」的厄運。如果他們碰上中國頻繁的運動式的「打黑，」 下場更倒霉。

最近西方媒體披露的和重慶打黑英雄王立軍有關的一個醜聞可算「黑吃灰」的典型。

據《華盛頓郵報》和《金融時報》報道，現逃離中國的前重慶俊峰集團董事長李俊在王立軍的領導下的重慶「打黑」運動中被公安系統拘留和嚴刑拷打。他花40千多萬人民幣才把自己贖出牢房。但是，李俊最終還是被王立軍搞得傾家蕩產。他的家屬親戚成了「黑社會」成員，鐺鋃入獄。李俊幾十億人民幣的資產被沒收 （但不一定「充公」）。

在王立軍出事以前，重慶的官方媒體稱李俊是「黑老大。」至於李俊是否是「黑老大」，尚沒有證據和公正的法律程序來支持王立軍的指控。他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但根據國際上公認的法律規範，李俊在沒有被一個被認為是公正的法律程序定罪以前應該算無辜。

根據媒體的報道，李俊從事的娛樂和房地產行業是中國的「高危」行業。黑社會和貪官捲入這兩個行業的人數和案例都很多。如果說李俊是「黑社會」沒有證據的話，把李的商業行為說成「灰」色行為或把他經營的行業歸類於法律的「灰色地帶」應該是不過分。

為什麼在中國「黑」好吃「灰」呢？

除了上述的中國法制體系的內在問題之外，生存在灰色地帶的私營企業主雖然富，但他們沒有政治地位和權利。中國的法律對他們的權利保護很不可靠。中國社會的「仇富」現象使他們在社會上很孤立。他們的財產權極不安全。擁有大權的貪官和掌握暴力的黑社會成員隨時可以搶奪他們的財產。因此，中國是「灰」肉「黑」食。我們如果仔細閱讀中國國內有關官員腐敗和黑社會猖獗的報道，像李俊這樣的事是普遍現象。

在這種情形下，中國的私營企業主尋求保護產權的途徑極為有限。由於共產黨對民間組織的控制，私營企業家無法成立獨立的團體自救。中國現有的類似商會的組織只能在某些具體涉及他們的商業利益的事上和政府打交道，但尚未看到中國的一家地方商會成員集體出面為某個私營家的財產權遭侵犯而進行抗議活動。私營企業家只能高價購買「個人保護，」即通過各種手段（甚至包括行賄）來建立和某個官員的私人關係。

當然，許多私營企業家還向黑社會定期交付保護費。這一途徑只能提供很有限的產權安全。官員會被調動和雙規，黑社會老大每天有生命危險。更糟糕的是，這些「黑」官和老大貪得無厭，經常會漲價，是無底洞。還有，和這類人打交道，「灰」 一定會變「黑。」

所以，中國的富豪的最佳選擇是移民。這一現象已日趨明顯。美國和加拿大來自中國的投資移民這幾年來以倍增長。最近國內對富有階層（擁有一千萬人民幣資產的人）的調查顯示有一半想移民。

不難想像，「黑吃灰」的經濟後果會很惡劣。大批財產和企業家的流失會阻礙經濟發展。「黑吃灰」還是中國腐敗嚴重的一大原因。

但長期來看，「黑」吃「灰」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良性政治效應: 中國資產階級的政治激進化。會有一天中國的「灰」色富有群體會意識到，只有民主和法治才能保護他們的產權和給他們想要的政治地位和個人尊嚴。

假如這一天到來，共產黨將面臨和自由知識分子同樣難對付的一個對立群體。

本文不代表BBC的立場和觀點。網友如要發表評論，請使用下表：

中國社會非黑，非白，是灰色的。shen chen, Paris

一個美國教授寫了一堆中國內幕的事情，且好像十分了解似得，搞笑至極。未署名

裴教授的好文在當下正及時，能針對中國的現實，特別是薄熙來的打黑，李俊事件。。。邊道正, australia

裴教授分析得清晰明白，結尾不禁留給人聯想空間，中國資產階級可否有一天可突破政治陰影和枷鎖從而轉向政治激進。xiaominglol, 法國 巴黎

大陸的【營商環境】，已【不再是】當年坐擁【資金】、【人才】就可以大展拳腳的景況。【搞關係】、【有後台】雖早已是【不爭】的【現實】，然而，是否有了關係有了後台就可以順利營運則【未必】，還須看【後台】是否【堅實有力】，【關係】是否夠【綿密】。做到了這點，也【非】【萬無一失】，若是經營的生意被權貴【盯上】，始終有【方法】和【手段】令這盤肥潤的生意【落進】他們的口袋。在大陸營商，就是要有【深入虎穴】的勇氣，沒有武松的【膽色】與【本領】，【葬身】景陽崗是必然的命運。孟光, Hong K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