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來鴻:捕撈海鮮的「奴隸」們

圖像來源,z
「人權觀察」組織說,泰國漁船使用強迫苦工是「制度性的」、「無孔不入」。
泰國,世界第三大海鮮出口國,源源不斷地為歐洲、美國等各地的餐館、超市送去新鮮的海產。但是,泰國漁船被指使用緬甸、柬埔寨人做苦工,待遇與奴隸無異。BBC記者帕爾斯特拉姆前往泰國、緬甸調查報道。
曼谷,泰國政府開設的一家避難所中,我遇到了肯。這家避難所中收留的是販賣人口的受害者。
收容所裏大約有25名男人,大多數和肯一樣,來自緬甸,曾經在漁船上如同奴隸一般作苦工:每天都有可能遭受毒打;生病了沒有藥吃;殘忍的船長還會把苦工拋入大海。
肯說話的時候,不停地撫摸指關節上草草紋上的英文字樣--LOVE。他告訴我們,人家保證給我在工廠找一份好工作,但結果是被迫去上船打魚,每天工作20小時、每周工作七天,而且領不到工資。
肯還被告知,他欠漁船主的錢。這筆錢,他根本償還不起。肯說,「有人告訴我,任何想逃跑的人都會被打斷腿、打斷手、甚至被殺死。」
但是,肯最後還是逃走了。他跳下漁船,在大海中游泳六個小時,後來被一艘遊艇搭救。
肯的故事並不是獨一無二。
泰國是世界第三大海鮮出口國。最近,人權組織向泰國施加壓力,呼籲政府治理苦工問題。目前無法得知,哪一條魚、哪一批海鮮是奴工捕撈的。
伴隨著嘹亮的軍樂聲,150名警察官兵立正接受泰國警察副總監、蘇克索姆吉特(Chatchawal Suksomjit )將軍的檢閱。他邊走邊和警官們握手、點頭致意、敬禮。
圖像來源,BBC World Service
蘇克索姆吉特將軍在馬六甲海峽巡查
蘇克索姆吉特將軍周身上下散發著大人物的味道:墨鏡,背頭,一身筆挺的灰色制服。他還擔任泰國政府新組建的治理漁船苦工問題專門委員會的負責人。蘇克索姆吉特將軍形容打漁是「骯髒、危險、困難」的工作。
這位將軍帶著我們登船,駛往馬六甲海峽海域。我們乘坐的船隻靠近一艘破舊的漁船。將軍手下的兩隻特警衝鋒隊衝上漁船,短時間內看不到敵情,特警的槍口瞄著天空。
將軍用泰語說,「今天這項行動的中心是查找被走私販賣、被強迫作苦工的人。」之後,他下令主要是由緬甸人組成的船員都站到甲板上。
有些人身上確實穿著襯衣,不過衣服上滿是窟窿。大多數人赤著腳。他們小聲用緬甸語和我交談,時不時緊張地瞄一眼將軍。
有人說,離開緬甸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漁船上。他們說要向中間人交750美元的「買路錢」。
圖像來源,z
警察沒有帶翻譯
我的緬甸語有限,船員也不敢多說話,所以很難得出結論。但是通常情況下,欺騙、中間人、債務和被迫做苦役有密切關係。
將軍和他的手下不能和講緬甸語的船員直接對話,因為他們沒有帶翻譯。所以,無法判斷這些人是否被拐騙、販賣。
20來分鐘後,我們就被將軍帶下漁船,漁船立刻開走。我擔心我們可能剛剛放走了一批奴工和綁架者。但是蘇克索姆吉特將軍和我看法不同。
他說,「我們今天看到了,船上沒有關押人的地方。我們也沒有看到船員身上、或者面部表情露出曾經受傷的跡象。看上去,他們不是被迫作工嘛。」
在我看來,這樣的判斷方式不能說沒有漏洞。
幾天后,我們來到緬甸、仰光以北100公里的一座小村莊,我們坐在一間竹棚的地板上,屋內滿是燒木頭的煙味。這是肯的父母生活的地方,赤貧一目了然。
肯的爸爸媽媽問我,「你見到肯了?」我意識到,這是四年間他們第一次得到兒子的消息。
圖像來源,z
肯年邁的父母四年來第一次聽到孩子的下落。
肯的父親非常瘦削,面容憔悴,牙齒染成檳榔紅色。母親略微胖一些,用梳子把一頭灰發別在腦後。
我給他們看了一段我們拍攝的肯的錄像。媽媽帶著哭腔說到,「就是他,這就是我的兒子。」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淚。丈夫握住了妻子的手。
肯的媽媽說,「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從來沒有收到過信兒。」爸爸說,「我真高興,真高興啊。」他眼圈發紅,目不轉睛地盯著錄像。
作新聞報道能這樣直接影響別人的感情、生活的機會並不很多。這家緬甸人的遭遇提醒我們,不要忘記,盤子裏的海鮮可能在很難想像的一些地方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和悲劇。
(責編:路西)
網友如有評論,請用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