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来鸿：印度博帕尔惨案25周年祭

在印度，震驚世界的博帕爾毒氣洩漏事件已經過去25年了。那次事件造成當地數以千計的居民死亡。BBC記者艾倫∙利特爾走訪博帕爾時發現，許多人仍然生活在那場災難的陰影之中。

斯瓦拉吉∙普裏舉止文雅，很有口才，而且熱情好客。他拉起袖口，左手腕內側露出一串白色的小傷疤。

「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他們在我的靜脈上扎了多少次針，主要是檢測血液裏的砒霜含量，」他說。「但是讓人感到驚奇的是，我現在還活著。」

當時，普裏是中央邦警察局長。他半夜在床上驚醒，迅速趕往美國聯合碳化物公司在博帕爾的一座農藥廠，希望了解事故情況。當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空前的工業災難。

「當時在控制室裏只有一位官員，」他告訴我，「這位官員的級別很低。我問他工廠洩漏出來什麼氣體。他說不知道。我問他是否有什麼辦法可以檢測出來。他說沒有。」

那天夜裏，普裏爬上工廠裏的最高建築。

「也許，這個行動救了我的命，」他說。

農藥廠洩漏出來的是異氰酸鉀有毒氣體。這種氣體比空氣重，洩漏出來後，就形成一種濃霧，無聲無息地在工廠周圍的貧民窟中蔓延。

「我可以看到這股有毒的黑色濃霧緩慢地在燈光昏暗的街道上蔓延。」普裏說。

25年過去了，哈茲拉女士仍然對當時的情況記憶猶新：街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事件突然發生讓她感到不知所措，人們從睡夢中驚醒後四處奔逃，有的人還穿著睡衣就死在床上了。

「那邊有一座奶牛場，」她說。「當時所有的水牛都死了。我們害怕極了，一直在拼命地奔跑。」

想像一下這種毒氣多麼可怕，而且變化無常，因為風向的改變就可以決定了你的生死。

庭外解決

哈茲拉女士一直在作出不懈的努力，要求肇事公司對受害者作出賠償。

她不斷發起請願，參加遊行示威，經常爬上開往首都德里的夜間列車上最便宜的車廂，去領導在道氏化學公司總部大門前的示威抗議，該公司後來收購了美國聯合碳化物公司。

哈茲拉女士說，她仍然在等待索賠問題能得到公正解決。

1989年，印度政府與美國聯合碳化物公司達成庭外解決方案。

這家公司向印度政府支付了4億7千萬美元的賠償金，其中包括保險金和利息。

印度政府最初要求賠償的金額比最終賠償金額高出近10倍。

庭外和解方案涉及到的金額足夠用來為那些失去工作能力的倖存者修建一座醫院。

事故發生後，有50萬人受到毒氣的影響，每個人將得到約1000美元的賠償。

這項庭外解決方案代表了對聯合碳化物公司法律責任的追究已經徹底結束。

對於道氏化學公司來說，這個案子已經畫上了句號。但是對於受到化學污染地區的居民來說，事情並沒有結束。

永遠的傷痛

世界上有一些地區對於我們這些記者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但是當地有為數不多的人對於我們的工作來說非常重要。這些人發揮著特殊的作用。我們稱他們是當地的助手。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是無法完成報道任務的。

我們在博帕爾當地的助手叫桑傑。這是他在那場災難中死裏逃生的經歷。

毒氣洩漏事件發生時，桑傑只有5個月大，是8個兄弟姐妹中年齡最小的一個。

「我11歲的姐姐把我抱起來，用毯子裹上，然後撒腿就跑，想盡快逃離危險。」桑傑說。

那天晚上，全家和往常一樣上床睡覺。轉天早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桑傑的父母和5個兄弟姐妹都死了。桑傑後來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他只有一個哥哥蘇尼爾活了下來，當時只有13歲。蘇尼爾長大成人後，加入了一個叫「桑巴瓦娜」的慈善組織，全職負責組織動員工作。蘇尼爾不但在國內到處跑，也經常去歐洲和美國開展宣傳和募捐活動。

兄弟二人最終得到賠償後，買了一套公寓。桑傑搬出了孤兒院，有了自己的家，但是他的親人，多數已離開人世。

但是，哥哥蘇尼爾那天晚上中毒之後一直沒有完全恢復。3年前，桑傑出門到首都德里，蘇尼爾一個人在公寓裏自殺了，當時他才35歲。

桑傑是一個聰明伶俐，愛開玩笑的小伙子。他長得很精神的，充滿了活力。但是這場世界上最嚴重的工業災難改變了他。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失去親人的陰影時刻伴隨著他。

感到失望

災難發生幾天之後，警察局長普裏逮捕了聯合碳化物公司主席沃倫∙安德森。

安德森後來獲得假釋，被允許飛回美國，開始他的退休生活。

沒有人因為博帕爾災難而受到法律制裁。

「正義得不到伸張，人們感到非常失望，」普裏說。

「我也感到非常失望，」他說。「每年一到12月3日，我就會默默地走到安葬許多孩子的墓地，進行悼念和祈禱。」